“劝千岁杀字休出口，老臣与主说从头……”早上进办公室，韩长伟边走边唱戏。送报纸的老苗竖起大拇指赞道：“韩局，字正腔圆哪。”韩长伟笑道：“昨晚看场《甘露寺》，有味道。”

　　接过报纸一瞅，韩长伟勃然变色：“注胶酱牛肉，从年前，一直卖到现在？”老苗气道：“可不是，我也被骗了。看着像筋，其实都是胶。”“这还得了！”韩长伟把桌子拍得山响。

　　桌上电话响起，韩长伟接起电话。那边市公安局的人介绍情况说，“八品酱牛肉”的柜台被围得水泄不通，拿着购物小票的群众纷纷要求退货赔偿。公安局已派人去现场，希望食监局也派人去配合处理。电话刚放下又响起来，这次是牛副市长：“韩长伟，你们食监局怎么回事……赶紧去处理。”

　　韩长伟带人赶到现场，将“八品酱牛肉”专柜全部查封，现场群众凭小票一律办退货，赔偿问题待研究决定后再处理。忙到中午，才把要求赔偿的群众规劝走。

　　下午局务会上，韩长伟提出：除了赔偿，还要重罚，相关责任人交由司法机关一查到底。会上意见不一，议而未决。

　　傍晚，北风卷着雪花在楼前呼啸而过。乔副局长扯着韩长伟的衣袖，拉他进了一家淡雅安静的饭店包间。局班子里，韩长伟和乔副局长是老同学，关系很铁。

　　知道韩长伟的爱好，乔副局长吩咐老板放一段京剧《甘露寺》。韩长伟喝了一口茶：“戏如人生啊，今天的事你有何高见？”“劝韩局杀字休出口，听我为你说从头。”乔副局长以唱开腔，然后正色道：“八品酱牛肉的老板是牛副市长亲家的侄子。他这亲家是财经大学教授，德高望重，很多学生在本市甚至省里身居要职。”

　　韩长伟“嗯”了一声。乔副局长继续说：“今年是换届年，牛副市长升市长基本板上钉钉。现在你一查封二退货三赔偿四罚没，还要深究。这样一杀，企业倒了，牛副市长会怎么想？”

　　“你说怎么办？”“退一步海阔天空。退货之后，赔偿走最低限，然后就完事。牛副市长是明白人，这个人情他心知肚明。”

　　韩长伟一言不发，而《甘露寺》正唱道：我扭转回身奏太后，将计就计结鸾俦。乔副局长说：“老哥呀，你也效法东吴，来个将计就计结鸾俦吧。”“我再考虑考虑。”

　　当晚，韩长伟披衣站在窗前，望着路灯下的飞雪思绪万千：我一个穷山沟农民的儿子，父亲靠二十多亩薄田供我读完大学，指望我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。政府把全市人民的食品安全交在我手上，出了这么大的事，我岂能只为自己的前途打算？注胶酱牛肉从年前卖到现在，我已经失职了。

　　第二天早上，老苗来送报纸。韩长伟问他：“八品酱牛肉该不该赔偿？”“该赔！”“该不该使劲罚？”“要罚得他们倾家荡产。”“好，群众的声音必须听。”

　　老苗离开，乔副局长走进来，小声问：“拿定主意了？”韩长伟点点头，吐了一个字“杀”。

　　“劝韩局你杀字休出口。”“不然何以平民愤，何以保障老百姓的食品安全？”

　　“行吧，会上我支持你。不过你这是不结鸾俦结怨仇啊。”“管他结啥，只要为公不为私。”